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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話主題一:宗教信仰會引發什麼心理障礙? 


 


宗教皈依是場有風險的進化之旅


 


法師:最近這一連串宗教風波後,很多人一提到宗教,總覺得我的靈魂和錢都有被騙的風險。因此,很多追求靈修境界的人,反過頭來肯定正信佛教徒是以歡喜心與感恩心,來積極化解生活衝突,推展社會淨化,投入慈善救濟的行列。不知道你對這有什麼看法?


 


治療師:從精神分析的角度來看,所有道德理想的善意聲明是很廉價的東西,每個人都可拿來掛在口頭,重要的是你善意背後的潛意識動機。如果不把這些潛意識動機弄清楚,就沒辦法度過修行路上各種心靈考驗的關卡,只能停留在虔誠心的層面,時而道德,時而迷信。


 


第一階段-從懺悔到道德實踐 / 第一個障礙:神經質的罪疚感


 


法師:你是不是對道德抱有敵意?精神分析該不會是有意鼓勵人放棄道德約束,一心享受性本能的愉悅吧?


 


治療師:這讓我想起西方人有個笑話,內容是說美國嬰兒潮的新生代,內心有困擾時,都去找心理醫生,不找牧師。因為牧師會說:「孩子,快點坦承自己的罪過,投入主耶穌基督的懷抱吧!」心理醫生則說:「你根本不需要悔改什麼罪過,只要面對潛意識就夠了。」


 


當然,這有點把事情太簡化了。你要瞭解,當初弗洛依德觀察到周圍那些維多利亞時代的人,把「意志」當成壓制「欲望」的武器,結果把自己搞成欲求不滿、情感乾枯和自我譴責的地步。所以他才指1-1出人為什麼會產生「自我的病態防衛心理」,就是因為慘遭「超我的道德監督」和「本我的性驅力」夾殺所致。
因此,「調節本我和超我的對立衝突」和「消除童年期心理創傷」,就成為精神分析的治療目標。這樣,法師不會還誤解精神分析學派了吧!


 


法師:如果從佛法看來,這些創傷之所以不能復原,其實是因為不肯接納業力因果的道德信念,不願懺悔自己的業障,才會這樣惡化下去。人本來就會有「天理」與「人欲」間的心理掙扎,這才表示你有在反省自己,提醒自己不再造業了。這是件好事,值得恭喜啊!


 


治療師:不過要注意這個心理掙扎是不是很神經質,有沒有一種自己該被懲罰或怕被別人厭惡責難的罪疚感。舉個最常見的情況來說,一位元典型的東方女性,她平常很懂事,可是她父母有時很不可理喻,干涉她太多事情。所以,有一次她忍不住脾氣發作起來,當面頂撞父母親。事後她很愧疚,因為她相信「父母縱有百般不是,子女也不可責備父母。」


 


這個愧疚感持續得很久,半年後她與男友所經營的親密關係宣告失敗,她認為這件事就是業力的懲罰,因為她竟然懷有怨恨父母的心理。實際上,她是為了維護「乖巧孝順的道德面具」,而把自己獨立自主的欲望壓制下去,她心裏充滿一種被犧牲的悲壯感,可是她男友並不體恤這一點,使得她也開始埋怨男友,又很不安地壓制自己對男友產生的敵意,自此兩人的關係便蒙上陰影。


 


法師:真正瞭解因果法則的人,是不會輕易動怒的。因為,他們知道這種情緒發洩若是出於自私的欲望,不但傷害到自己和對方,事後更會後悔萬分,怎麼又讓彼此的業力纏縛多繞一圈?所以,證嚴法師也常跟婦女開示:「對痛苦要歡喜接受,痛快去。」 至於很多人把業力觀念視為「牽連整個生活面的懲罰力量」,就是1-2一種恐懼和無知,不會善察因果,才會誤把生活面的失敗歸罪於業報。這類人一不小心,就很容易受到民間術士乩童的恐嚇和哄騙。


 


治療師:但是人心本來就是非常軟弱無助、恐懼不安的,很容易就為自己帶來不幸和自我挫折,這時候的重點可不可以不要放在正知正見的灌輸上,而是先諒解並瞭解這些無知退縮的自我保護力量。


 


也就是說,在給予道德勸解前,先要以無條件接納的態度,尊重他們對成長的恐懼和退縮心態,並且滿足他們對安全、歸屬感的需求。這樣,我們才能察覺出他們罪疚感是內具促進心理成熟的掙扎意義,還是帶有導致心理退化的神經質症候群?否則,我無法想像心理匱乏的人,如何能夠善巧地觀察煩惱生起的因果脈絡?


 


法師:其實,宗教的主要功能不是提供道德規定,而是追求道德判斷和道德行動的終極意義。也就是說,當世人問道:「為什麼不幸的事會發生在好人身上,這個世界還是個友善的地方嗎?」或者問道:「既然這個世界沒有公道可言,為什麼還要堅持過一種倫理生活?」,宗教信仰便會用一套生命意義的宇宙觀,解釋你為何會對現實世界有無意味的感受,並給予他們救贖的保證,讓他們能以感恩的心情重新投身于道德行動。


 


所以,宗教其實有很強的情感慰藉作用,信徒會對「佛菩薩的無緣大悲」有很純粹的情感直覺,那種虔敬的心情會賜給他們法喜充滿的安全感和歸屬感。
宗教信仰的情感皈依有幾個階段,首先是懺悔自己過往所造諸惡業,接著是感受到覺悟者無限安詳的風姿,然後在法性真如海中發願,做出以諸功德供養眾生的熱情倫理決定。


 


這種「發願改過法」在明朝《了凡四訓》問世後,就是民間道德勸化的主流思想,也算佛法世俗化的一種貢獻。很多淨土宗大師,如蓮池大師和印光大師,都強調這種「功過格」的法門,只有講這種因果1-3報應的道理,末法眾生才會信受道德修持的重要性,老老實實地斷惡修善,好改造自己家族的命運。


 


治療師:我承認這種情感皈依的三階段,是一個理想的心靈發展程式。但有一點我們也不可否認,就是皈依過程也有疑惑、退轉、中斷、崩盤的時候。這時,佛法要怎麼處理呢?


 


法師:其實,這個問題我們自己也很頭痛。比如說,在第一階段某些信徒發願吃素念佛後,跟家人產生很多爭議,如營養不良、斷絕夫妻性生活、往生西方跟家庭和睦那個重要等,如果時間無法淡化這些家庭衝突,有些信徒會回頭找師父商量,看看問題是出在自己修行很僵硬偏激,或是家人業障深重與修行無緣。


 


一般來講,我們的標準回答是:人際關係有很多難題,你可以私下用念經的功德,祈求佛力加被,消除家人間的惡緣。然後,你要以感恩和容忍的心態,細心調整家庭生活的轉型過程,等待家庭諒解或法喜充滿的善緣,慢慢地、完整地發展成熟。


 


總之,要讓家人感覺到你生活態度的柔和調整,而不是你宗教儀式的硬性堅持。否則,家人會覺得你愈來愈難溝通,根本沒什麼信仰的生活效益在你身上出現。有一天,你一定會被反問說:「你整天叫人不要執著,難道你沒有察覺自己才最執著嗎?」


 


治療師:其實,我們治療師發現在第一階段悔改時,除了跟家人溝通的問題之外,還涉及到罪惡感的問題,很容易產生很多不必要的恐懼。最常見的恐懼便是害怕業力懲罰,甚至害怕到有什麼不如意的事,就歸結成累世的冤親債主來討債;或只要家人批評自己信什麼神佛,就擔心家人犯了譭謗神佛的重罪,死後會墮入十八層地獄。


 


我就碰到一個「報應恐懼症」的案例,這位小姐是個長女,她媽媽有1-4嚴重的憂鬱症,常常跟她說:「我就是上輩子欠你爸爸的債,今天命才會這麼苦。」因此,她努力幫忙家事,以減輕媽媽的重擔,奇怪的是她媽媽似乎很難取悅,總會找出小錯來嘮叨一下,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前世也欠了媽媽一屁股債。長大後,她做任何事都力求完美,以便活出佛教徒的高標準,可是壓力負荷過重時,她會被一種念頭纏住不放:「會有什麼報應發生在我身上嗎?」


 


事實上,由於母親從小就用宗教觀念控制她所有生活細節,使得她有違背她媽媽意思的衝動時,她就害怕會受到上天懲罰,久而久之,就形成一股報應隨時會來的焦慮感,使她永遠無法安心接納佛菩薩的慈悲。


 


我用家族治療法,才讓她領悟到內心那個不斷「自責」和「自我要求」的聲音,是一種捆綁住她們母女一輩子的生活規則:「女人不吃苦受罪的話,不僅無法受到家族肯定,也無法獲得佛祖垂憐,將來也會沒有好報應的。」


 


這種良心過度敏感的錯誤信念,是她在家庭系統中透過母親的教導,被迫學習到宗教的律法面??而失落了恩寵面。也就是說,她沒有父母溫暖呵護的經驗,就無從在情感上真正領受佛菩薩的大悲心,反而是整個腦袋困在因果報應的論調裏自己嚇自己,嚇到最後,「對罪行的道德譴責」演變成「對生命的詛咒」。


 


法師:這種因果報應說的驚嚇作用,其實是古代中國俗文化刻意塑造出來的,以強化「神道設教」,宣講道德倫常的權威感。如果我們回到業力論的發源地??印度來看,會發現他們把因果報應說的恐怖效應,徹底發揮到最極端的地步。
比如說,有些印度教徒認為建造醫院或其他社會救濟手段,會嚴重干擾到神聖意志所操控的業力制裁程式,因為這些貧病者如果接受救濟,就會喪失他們補贖罪業的機會。這點我們儒家社會的人可能無法想像,但在婆羅門社會裏,他們非常宿命論地接受,至死無悔1-5。所以你可以看到一大堆苦行者,給予肉體各種酷刑伺候,可是內心卻在綻放「這輩子終於可以把罪贖完」的微笑。


 


那麼,佛教的業力論當初在印度興起時,就是扮演一個改革者的角色。佛陀反對那種「神意宰製個人命運」的說法,也反對那種「參加祭司拜神儀式,就可贖罪上天堂」的做法。他認為人何苦一邊想盡辦法取悅神,一邊在那自憐自怨命怎會這麼差。人要肯定自己止惡修善的倫理意志,以佈施之行累積福德。積滿福慧資糧後,就可不著善與惡,超然地觀照我們妄心自造的因果鏈環,然後徹底撲滅這個集造輪回的迷妄意識心。


 


因此,德國哲學家雅斯培稱呼佛陀此舉,為「軸心時代」偉大的倫理學覺醒。這場偉大的倫理學覺醒,和中國儒家社會的人本文化很有共鳴性。因此,佛法早期在隋唐時,就以「目蓮冥間救母變文」,成功地打進重視孝道的庶民文化之中。


 


那時,教化僧巡迴各縣市社邑,用歌唱體的方式唱頌「慈母十恩德」和「超度七世父母離地獄苦」的重要性,還有「十八地獄相」和「冥府十王殿」的圖繪來配合,最後終於形成中元普度的民俗。於是,「懺悔罪障」和「佈施功德」就成為中國人因果報應說的主要基調。


 


當然,現代人的世界觀已逐漸遠離掉巫術魅力的籠罩範圍,地獄的恐怖色彩也愈來愈淡化了。現在大概是民間鸞堂的善書,還繼續用這種墮入地獄的恐懼感來警戒人行善。佛教則托「理性化」之福,可以直接從勝義諦的角度,來談六道輪回的象徵意義,不必再用俗氣的方式來大肆渲染十八地獄的悲慘情形。


 


治療師:最近,心理治療界也有位精神科醫師艾斯坦(Mark Epstein)指出:如果要瞭解西藏的六道輪回圖,最好不要把六道當作是實體性的地方,而應該把六道視為人類心理狀態的比喻。而且,西方心理學對此六種神經質苦惱的生存狀態也各有一些闡述。


 


如弗洛依德對畜生道的性驅力、餓鬼道的口腔期欲求,客體關係論者克萊恩(Melanie KLein)對地獄道的侵略心和焦慮狀態,自身心理學者柯胡特(Heinz Kohut)對人道的自戀症,行為主義和認知療法對阿修羅道的競爭心和效率心,人本主義心理學的羅嘉斯和馬斯洛對天道的「高峰經驗」,都有過一些闡釋。
這些闡釋有助於把六道輪回圖,從神格化權威的道德訓示,轉化成診斷動機偏執度的病理模型。這種解讀法是有依據的,因為你也知道圖中央有個小圓圈,裏面有貪雞、?蛇和癡豬在口尾相銜,進行無止境的追逐。這三種使人身陷輪回的動機力量,使得我們從佛性狀態偏離出來,並在六種異化的情感執著狀態中,昏沉沉地變動流轉下去。而且,這個病理模型的診斷物件,可以從個人心靈擴大到社會文化的共業構造。


 


比如說,餓鬼道對食物的渴求,在古代物質匱乏的社會,可能只是反映了對生活安定物資的貪求;在現代壓力密集的社會,則是反映了對心理親密物資的貪求。很多東南亞的禪修大師和西藏喇嘛來西方教學時,很訝異西方人怎麼普遍都有心理空虛、自尊心低落和家庭創傷的問題,反觀自己國度的人民還是操心家族衣食問題的居多。


 


可見,現代版的餓鬼是在飽食了豐富的物質養份後,發現心理補償的養分永遠無法充分供應的事實。也就是說,現代人有很強的口腔期欲求,對物質舒適和心理舒適有滿把抓的渴望,尤其是中國人的「食補」文化簡直是口腔期的樂天派,任何三教九流開出的寬心藥方,都可用結善緣的心態,一股勁兒往嘴巴裏塞。


 


法師:我很高興知道西方心理治療界有這個發展。就拿「目蓮冥間救母變文」這個故事來說,當時魏晉南北朝戰禍連連,民不聊生,社會財富的再分配是很迫切需要,因此佛教的佈施功德論,提供了社會救濟的心理動機。而目蓮的母親就是因為吝嗇不佈施,死後才墮入餓鬼道,迫切地需要圖中佛陀的智慧甘露水來滋潤。


 


就聖言量而言,我們的立場是脫離六道輪回的教義宣講,比適應六道輪回的心理輔導重要。所以我們切入的角度,跟你剛剛提的有點不一樣。我們認為六道輪回是妄心的集體心理投射,具體化反映了我們的心靈執著狀態。因此,要保持清醒的覺知才能擺脫掉六道的拉扯力。如果現世沒法開悟,就要把握住死亡階段的解脫機會。所以,在生前就要做好一些準備工作,佈施和懺悔當然少不了,剩下的重頭戲就是熟讀中陰度亡經和念佛往生了。


 


治療師:我知道,為死後永生做好準備工作,是所有宗教最「崇高」的目標。但是弗洛依德認為這是一種天國催眠曲,是用來補償人類為了文明的團結安定,所犧牲掉的性欲快樂和破壞本能。德國詩人歌德有句名詩,就是為此質問神的力量:「汝引我們在此令人難耐的夢土徘回,使我們犯下重罪。然後,讓懺悔以無法承受之重折磨我們,瞬間犯下的罪行,換回的難道只是終生的苦惱。」


 


因此,我想用懺悔的方式,來求佛力的加持,希望能有那麼一天飛升極樂,是有點考驗他們信心的味道,充滿了是否能夠得救的不確定感。當然,我承認它有寬慰效果,但也有沮喪自己信心不堅定的時候,甚至會陷入更深的疑惑與空虛。這時,佛法要怎麼辦?


 


法師:宗教生活的基礎是悔改,有悔改才表示有真心皈依三寶,內心有依靠後,自然能得安樂。皈依的過程,有得救的快樂,可以灌輸自己一種積極生活的願力;也有修行的掙扎,自己一直在良知和欲望的戰場中打滾,無法脫身。所以,悔改是一場艱苦的朝聖之旅,畢竟要超度到彼岸,不是光靠花錢做功德就可以的,你要付出修行掙扎的代價才行。有了這種認知,在沮喪疑懼時更是要精進修行,才能修成把低級欲望傾向永遠鎮壓住的力量。


 


治療師:法師這種說法有很崇高的「道德自製」色彩,但未免太忽略了人類軟弱情緒和恐懼態度的破壞性影響力。否則,為什麼佛教五戒和上帝的十誡,沒有製造出一批批負責任的道德主體呢?為什麼又有那麼多信徒是以半虔誠的消費心態來擁抱宗教呢?


 


而且,有些人沒有打這場內心爭戰的條件。先別說他們的意志力不夠,光是他們的童年創傷,就夠讓他們在上陣前忙亂成一團了。也就是說,他們的悔改方向本來是在於深刻的情感淨化,可是受到童年創傷的影響就轉向了。有時,轉向外在的偶像依靠;有時,轉向內在的自我懲罰。


 


為什麼會這樣呢?美國心理學家馬思洛??就是提出「需求層級論」和「自我實現」的那個??指出,一個人的成熟過程是從精神官能症的假問題,轉向真正而不可避免的存在性問題。這個過程中,人常會借著壓抑、投射或否認方式,說服自己老早超越了需求安全感、歸屬感和自尊的層次,而投向更高的靈性價值的追求層次,遂形成了一種「超越未滿足需求的假成長」現象。


 


法師:當然,我不否認有人當不了道德意志的聖戰士,這是因為他們太軟弱了。如果牽就這種軟弱的人心,而使我們不覺得有天理人欲之戰的必要,就表示我們已在惡業中浸泡太久,良心才會發黴了。


 


治療師:但是法師有沒有想過堅強懺悔的人也會出差錯。比如說,他們可以利用宗教的懺法儀式,來強化靈性價值和原始情欲的分裂,以便躲避甚至蔑視自己內心深層的七情六欲。這種分裂如果配合上「別理此生臭皮囊,當謀死後蓮花身」的信念時,他們就把自己的希望全部寄託在死後歸宿,也覺得有絕對正當的理由,把所有俗世煩惱與衝突擋在心門之外,讓自己的清淨心地每天都有打鎮定劑的效果,以笑看世人為那功名忙與盲。


 


問題是,欲望不僅是盲目的生存動力,也是蘊含著你這輩子生存意義的學習課題。如果你不在解決欲望課題的學習過程中,練就觀照苦惱生起之因緣條件的能力,根本你連人道的理性、阿修羅道的競爭效率和天道的高峰經驗都修不到了,更何況要直攻脫離六道輪回的解脫保證班。


 


如果你隨便買了一張搭乘天堂列車的贖罪券,就是在冒一種賭博的風險,要不你是個蒙神佛垂憐的幸運傢伙,否則你就淪為一個吃下寬心藥方的餓鬼。


 


因此,我們對於道德意志和情緒欲望的糾葛,就有進一步同情性瞭解的必要性。否則,懺儀只是會淪為神佛權威對人類情欲的惡性打壓手段。


 


法師:在現代忙碌生活的壓力下,我們總是想盡辦法替自己的惡業開脫,為自己找到各種停止懺悔的理由。最常見的變通方式,便是用財佈施換取佛菩薩的超度力量,或是把懺悔儀式當成消除罪惡感的工具,就會造成「施主花錢,法師代勞」的情形。


 


禪宗有個故事,就是在嘲諷那種仰仗宗教儀式的消費者心態:梁武帝問達摩大師:「如何是聖諦第一義?」 摩雲:廓然無聖。上問:「朕建寺齋僧有何功德?」摩雲:無功德。 帝曰:「對朕者誰?」摩雲:不識。帝不契,達摩遂渡江至魏。
但是,宗教儀式確實有其聖潔的拯救力量,只是要靠我們的誠心來回應。


 


治療師:溝通分析理論的創始人伯恩(Eric Berne)也提過這一類「宗教良心的欺騙」遊戲。腳本內容是「罪人」整個禮拜不是在斥責員工,污蔑妻子,對小孩大吼大叫,就是在亂罵他的商業競爭對手。但是禮拜天一到,他就準時上教堂,唱著「我對上帝感到羞愧」的聖歌,出教堂後,就確定自己又享有了「往後一周都是美好的」感受。這讓我想到西方的告解儀式,當初先是受到啟蒙主義影響,才擺脫掉地獄的詛咒陰影,然後是受到精神分析的影響,與傳統的父母式道德觀劃清界線。如此一來,告解的重點才從「數落自己罪過」,往「與天主、人及深層自我和好」的意向轉移。


 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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