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諮商戀愛
有一位朋友問我:「諮商師可以和個案談戀愛嗎?」我想都不想說:「那牽涉移情和反移情,很複雜。」這位朋友不以為然:「如果我的個案愛上我,多美啊!」到底這樣的關係有多複雜,Kirby Ogden,一位現代心理分析研究機構的諮商博士,在長達十六頁的自剖裡會稱之為「異常複雜」(extraordinary complexity)?
個案是近40歲的女性,聰明、慧黠,擅表達,主述想離開一段掌控的關係,也想控制肥胖問題;和父親比較親近,父親是個嚴肅、內斂的人,母親則冷漠而批判。在為期1.5年3次/週的治療裡,第一年關係迅速增溫,隨後個案「害怕前進」而短暫住院,對治療師私生活好奇、忌妒,討論諮商關係的「理想化移情」激怒個案,並要求唯有和治療師性交才能證明治療師的關心,指稱治療師任何的回應/反映都是逃避,治療師挫折而困惑,重複調整和修復治療關係(註1)。
另一執照吊銷的報告裡(註2),是一位聰明、迷人、溫暖、幽默,近50歲的男性治療師,因為和女個案涉及性關係而被吊銷執照,尋求2次/週為期2年的諮商。治療師回憶和那位女性個案治療之初,他已離婚,和交往數年的女友疏離,主要的人際接觸就是病人。這位女病人憂鬱,丈夫酒癮,療程中沉默而不可親近,治療師為了讓個案感到安全而握著個案的手,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無助,像渴求母親回應的兒時自己。隨後握手發展為擁抱,個案逐漸敞開的同時,感覺自己愛上了治療師,治療師被理想化的背後,是從小身為憂鬱失望母親的「拯救者」,卻是「無助的拯救者」。治療師輕忽了自己的「討好」,以及這份討好背後自己對個案的「譴責」(反移情)和個案對他的「憤怒」(移情),都被掩飾為具有治療性的「情緒校正」(emotionally corrective)。
Freud於1915年寫道:「治療師必須認知到病人的愛慕引發於治療情境,而非治療師本身的個人魅力,所以治療師無須因此有『征服感』。」並指出移情裡的「抗拒」:對過去經驗的防衛機轉,可追溯至戀父/母情結(註2)。影響治療師處理移情和反移情的因素,除了理論取向、治療本身的限制,治療師的個人議題絕對攸關重大,「個案的情慾不一定都是戀父情結,但『前』戀父情結會引發對治療師的情慾……要了解個案,治療師必須部份沉浸自我的情慾經驗……以此理解雙方在治療進程中的自我調整。」Ogden寫道,每段治療都在試煉治療師能有多少情感上的涵容(range of affective comfort)。
但反移情常被誤解,一是將「反移情愛慕」和治療同盟裡的正向、溫暖感受混淆,這不容易區辨,因為它符合治療師「關懷、包容」的專業形象。真正的聯盟應該是開放的態度,接納個案的全部感受,也接納自己的全部感受。
再是「反移情憎恨」,相對容易辨識,因為牴觸治療師的專業自我形象,並且容易被治療師曲解為對個案客觀的回應(Winnicott, 1949),此反移情也可能被個案的「憎恨移情」引發。
三是「反移情憎恨」常和「無法同理」混淆,「同理」並非某種感受(feeling state),而是理解感受的過程(neutral process),和個案步調同時,並且能夠「觀察」自己的回應;終究,治療不在「滿足所需」,而在「了解所需」(註3)。
治療師是否對「反移情」做揭露仍舊爭議。研究建議在反移情的自我揭露上,可揭露治療師已解決議題(resolved issues),不宜揭露未竟議題(unresolved issues),揭露前者讓個案對治療師產生信任和親近感,並帶來希望感;揭露本身並沒有影響普同感,也對治療的深度和順暢度沒有影響(註4)。也有研究指出嘗試處理反移情並不會減緩反移情反應,但若能夠成功處理反移情,則會有較好的治療結果(註5)。
在外遇伴侶治療的反移情裡,則可能有「三角關係」:1)認同「不忠者」的防衛、羞愧、不足,2)認同「受害者」的憤怒、挫折、被拒,3)治療師本身的「道德掙扎」,對對/錯、好/壞的判斷,但愈是壓抑,愈容易「說溜嘴」。那麼,治療師該怎麼面對這三角關係?以空虛、飢渴的自我(self-deficit)來理解不忠者,探索受害者潛藏的不安全感、親密恐懼或空虛感,並且試圖理解兩人的關係模式、潛在因素,事件引發的情緒和雙方的改變動機(註6)。
愛情本身已經夠複雜了,在治療情境裡的愛情,其複雜程度足以讓治療師尋求治療,個案再尋求另一位治療師(第三者)的協助,製造更複雜的三角關係。除了不得有雙重關係,必須脫離治療情境兩年以上,治療關係不是一場愛戀或一聲美好可以概括,治療師作為一個「客體」能有多少涵容,涵容個案的移情,涵容自己的反移情,每一份「情」都在挑戰治療師本身的清明、涵養和智慧。
註1:K. Ogden. (1999). Love and sex in 45 minutes: Transference love as self- and mutual regulation. Psychoanalytic Psychology, 16(4), 588-604.
註2:A. Celenza. (1991). The misuse of countertransference love in sexual intimacies between therapists and patient. Psychoanalytic Psychology, 8(4), 501-509.
註3:A. Celenza. (1995). Love and hate in the countertransference supervisory concerns. Psychotherapy: Theory, Research, Practice, Training, 32(2), 301-307.
註4:Y-J. Yeh & J. Hayes. (2011). How does disclosing ountertransference affect perceptions of the therapist and the session. Psychotherapy, 48(4), 322-329.
註5:J. Hayes, C. Gelso & A. Hummel. (2011). Managing countertransference. Psychotherapy, 48(1), 88-97.
註6:J. Silverstein. (1998). Countertransference in marital therapy for infidelity. Journal of Sex & Marital Therapy, 24(4), 293-301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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